Chapter 1

霍格沃茨大战的周年纪念日那天，赫敏·格兰杰决定用烘焙来打发时间。不是为了某些计划好的“纪念活动”——梅林知道，没一个正常的人会在这天搞个派对纪念什么的。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这女巫那女性魅力的一面，虽然莫莉·韦斯莱一直有在怂恿她往那个方向发展来着。

其实，赫敏开始烘焙的原因和她做其他事的初衷都一样：这是一种使命感。和信仰一样，需要她的决心、专注和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完成。

这一切就这样开始了，五月二日凌晨四点的时候，当罗恩睡眼迷蒙地走进赫敏的厨房时，赫敏脸上糊着些紫乎乎的东西，卷发里到处是白色的面粉，因为她忙得一身大汗而在头上已经翘得不成样子了。她那么地全神贯注，都没注意到罗恩走进来。

“赫敏？”他声音还有些嘶哑，花了几分钟看着她在两个搅拌钵之间转来转去，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像是咒语的东西。“你在干嘛…”

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，眼睛都没从碗里抬起看他。不幸的是，这个动作扔过来一团东西，正好砸到他的白色T恤上，后来罗恩才发现那是蓝莓果酱。罗恩低头看看衣服上那坨蓝紫的污渍，皱起眉来，又抬头去看她。

他再次尝试开口。

“你到底在干什么啊，赫敏？”

她吸了吸鼻子，这会去盯着第三个碗里的发酵面团。她看起来完全被自己手头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，可罗恩实在是太了解她了——简直就像了解自己的兄弟一样——可她实际上是在躲着他的视线。

“你觉得我看起来在干嘛？”她问道。

罗恩举起一只手在脸上抹了一把，顺手沿着脖子后面挠了挠。“好吧，说实话的话，看起来像是在发神经。真的看起来就是这样。”

这句话让她抬起头来，终于去看他。她眯缝起眼睛来，双手握拳搁在腰间——和她小时候每次瞪着他时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
“我没发神经，罗纳德·韦斯莱！”她又用了那种他讨厌而熟悉的高八度学霸腔在说话，虽然她自己其实也不喜欢这样，可还是经常忍不住这么说话。至少和他说话时是这样。

“我在做蓝莓奶酥。”她说道，试着让声音沉稳下来一点，不过没什么用。“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。”

他眨眨眼，“蓝莓奶酥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凌晨四点的时候？”

停顿一下，然后肯定道，“是的，没错。”

罗恩也停了一下，可没能憋住下一句话里的嘲讽语气。

“嘿，这是不是因为昨晚我俩说的那些话的关系？”他问道。“如果赫敏你不愿意，我们不用那么干的。暂时分开什么的。我是说，我只是觉得我俩都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，不是吗？免得一切都开始让人接受不了，我开始变得讨厌你一直说个不停，你开始变得讨厌我什么都不想说，然后我俩又困住了彼此什么的…”

“这和昨晚没关系！”她吼道，打断他的话。可脸上的表情却突然间软了许多，“抱歉，罗恩。这，这和昨晚真的没关系，好吗？真的，只是因为，因为今天这个日子。”

“今天？”他还没反应过来。

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，眉毛上扬，嘴唇紧抿着。仿佛在说，是啊，今天，句号。这一天，句号。可罗恩还是没反应。

努力不要去翻白眼或是叹气，赫敏指了指自己厨房墙上贴着的麻瓜日历上的日期。罗恩眨了眨眼，还是一脸迷惑，直到她的手指尖碰到了“2”这个数字。

“哦，今天。”他终于明白过来，“今天，今天。”

“是啊，”她说完又一本正经地忙她的了。罗恩等着她再说点什么，也也没等到。赫敏只顾着忙着做自己的第一次的奶酥。看来也做不了什么，这会肯定也睡不着了，罗恩干脆长叹一声坐到了厨房的小桌子边。

他也就待到天亮那会，她从烤箱里拿出了那个烤盘，在两人面前摆了一盘蓝莓面疙瘩似的东西。这东西看起来毫无形状可言，因为热气的关系感觉更加地湿乎乎的。不过味道尝起来却出奇的好。他对这玩意儿表现出来的赞赏之情比刚才那会，或是昨晚的事要真诚得多。两人都吃完一块后，他帮着收拾了餐盘，打包了剩下的那些。接下来，他抿抿嘴，从她的公寓里搜罗出几样自己的东西——牙刷和梳子，几件多余的睡衣，几本魁地奇杂志——然后往壁炉那边走去。

她跟在后面帮他抓了一把飞路粉。两人略显尴尬地对视了一会——他站在壁炉里，她立在炉台边——最后她还是凑上前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
“拜拜，罗恩。”她在他耳边低语。在情况变得更加奇怪前，她把飞路粉丢进壁炉里帮他喊出了陋居。没说一句话，罗恩·韦斯莱从她的公寓回了自己家。他在那儿肯定会自在很多。

赫敏盯着空空的壁炉差不多有十分钟，她很清楚自己发了多久的呆，因为一直在心中默数数字，从600开始往回数。然后她揉了揉自己发干的眼睛，回到了厨房。

那天剩下来的时间里，赫敏一直忙着搅拌，切材料，揉面和灌馅料什么的。她根本没去理睬自己门外的那些敲门声，也没去看那些落在自己起居室窗外的猫头鹰收件篮里堆积的信件。找她的人中大半估计是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的原因。不过也有可能极少的几封是因为罗恩把消息传出去了吧。

说实话，她也不在乎来找她的这些人的动机有什么差别了。

5月2日现在成了法定假日，从现在起直到巫师界的人忘记怎么拼写伏地魔的名字，或还能想得起他为止。这也是自从她在圣诞节那会考完了NEWT之后，开始在魔法部工作以来第一天正式休息的日子。梅林保佑，她这一天想做点自己愿意做的事。

她一直忙到深夜，直到身边堆着三个派，五打饼干，两个蛋糕和一个糖浆馅饼的时候，才抬头去看炉子上面的时钟。她盯着指针，看着它从11:59走到了12:00，5月2日变成了5月3日。她仔细叠好水池边那块已经斑斑点点的茶巾，坐在了一把椅子里，开始止不住地哭泣起来。

两人分手后的两个月零六天后，赫敏来到了罗恩和迪恩·汤马斯、西莫斯·斐尼甘一起租住的公寓。赫敏决定还是用麻瓜的老方法上门比较合适，从正门进去。敲了两下后，他来开门了，这让赫敏的心一紧。他这会睡眼惺忪，头发乱糟糟的，白色T恤上还有点紫色污渍，估计连莫莉·韦斯莱的漂白咒语都洗不干净。赫敏听说蓝莓是特别难清洗掉的。

她对他笑笑，递过去手里那个盖着块毛巾的篮子。罗恩的鼻子一向比狗灵光，闻了闻篮子的味道，掀起毛巾的一角看了看。

“麦芬？”他问道，半个脸还被毛巾挡着呢。

“涂巧克力掼奶油的香蕉坚果麦芬。”

罗恩放下毛巾，“听起来怪恶心的。”

“那你得尝了才知道是不是真恶心，不是吗？”

“也是。”

他让她进了门，两人分别坐在了一张沙发的两端。她把篮子放在了面前那个代替茶几的东西上（两个靠在一起牛奶箱子，认真的吗？），拿出一个麦芬让他试试。一向不拘小节，罗恩直接咬了一大口，都没想着帮她把外套挂起来或是先去泡杯茶什么的。在他慢慢咀嚼的时候，赫敏自己把外套和和围巾脱下来，叠好以后搭在了沙发扶手上。

罗恩四口就吃完了一只麦芬，还不忘记把手指舔舔干净，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赫敏。她直接笑了出来。他的表情再熟悉不过，在学校的那么多年里，她在各种咒语、魔药和‘请拯救我们’的瞬间看到过太多次了。不过还是有好一阵没看到他这样了，不由地还有那么点怀念呢。

“你说的那个东西，叫掼奶油？”他问道，眼睛还睁得老大，“也太好吃了吧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巧克力的味道配上香蕉坚果？听起来怪怪的，可真的很搭。真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罗恩哼了一声表示赞许一般，又伸手去拿第二只麦芬。“我应该知道的，不该怀疑赫敏·格兰杰的。”

她的笑容很是温暖，绝对没有那种挖苦的意味，如果三个月前听到他这么说的话可就不一定了。

“给你室友留几个吧。不过我做了那么多，够你们几个加上哈利吃到…”她假装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的样子，“至少今天下午了。”

“别管他们了，”罗恩嘴巴塞得满满的，“哈利和金妮今天都会待在陋居，准备制定婚礼计划呢。如果你不叫他们，迪恩和西莫斯能睡到太阳下山那会。”

他又咬了一大口，边嚼边说，“我说不如我们把这些都吃了，然后随便聊聊天，直到你觉得需要回去为止。你随时想走都可以的。”

她今天第三次发出开心的笑来，三次简直是创纪录了，想想两人过去半年的…关系？友谊？她觉得“友谊”这个词更好点，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留下来和一个朋友聊聊天。

赫敏和罗恩在男生们这张破破烂烂的廉价沙发上泡掉了整个周六，聊聊天，吃吃麦芬。他们不讨论两人的事，不讨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，原来可以怎样等。他们谈着自己的工作、掼奶油、金妮八成要去参加魁地奇世界杯了。他们谈论着下午茶、婚礼，怎么查看蛋糕是否烤熟了之类的话题。

过了很久，两人的话题才转到战争上。似乎这一切都说得通了，虽然让人有些忧伤。和罗恩在一起时总是这样：两人能谈论什么，不能谈什么之间总是分得很清楚。对他而言，“罗恩和赫敏”与战争不能同时在对话里出现。虽然曾经一起经历过魂器、分手的伤心、在崩溃压抑之中的初吻，罗恩总是坚持不要同时谈论战争和他俩的关系。

所以他们选择谈论战争，然后都流泪了。他们又谈了很深，她心里那块被战争阴影揪住而疼痛的地方似乎缓解了一些。只是一点点而已。

那天晚上离开时，赫敏和罗恩拥抱告别。她心里知道，虽然没有和他明说，不过两人从此是真的天涯各自美丽了。